Modlin

【铁虫】1940

-旧纽约

-47/25

-上司/职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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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1940，纽约。

　　

　　在傍晚夕阳落到额头的时辰，整个城市被镀上暗金色的光泽，如果从上方低头看下来，曼哈顿的全貌便能够尽收眼底。

　　

　　克莱斯勒大厦尖顶的繁复设计，百老汇周围永不止息的人群，中央公园青葱的草地，第五大道上时髦小姐们斜戴的帽子。

　　

　　这里是一切奇迹聚集的地方。

　　

　　男孩解开了西装第一颗扣子，暗自想到。

　　

　　比起那个从云端鸟瞰的角度，他更像一只松鼠，在贴近地面的视角向上仰视。

　　

　　五点钟的风并不猛烈，只是贴着皮肤划过去，转到街角，等待下一个经过的行人。

　　

　　他胸口别着的徽章上镂刻着一行银色字母——Peter Parker。

　　

　　天知道为什么公司一定要设计这种让人难堪的身份证明。从来没有客户仔细看过名牌上的姓名，倒是早晨买咖啡时被小个子的店员姑娘念出来调侃。

　　

　　路边有孩子穿着短袖衫短裤和长袜飞速奔跑过去，口袋里装着零钱叮当作响。看着他们全部挤进杂货店，Peter才想起来，自己是要尽快吃晚餐的。

　　

　　舞会。他嘴唇轻轻动一下，念出这个词语，感受到气流从口中溜出去。

　　

　　他没有舞伴。

　　

　　早知道就该拒绝上司的邀请了。

　　

　　西裤中舞会的入场券被指尖碰一下，更加发热。

　　

　　没有犹豫，他转身走进了面包店。只是三分钟，他便出来了，嘴角的面包屑和奶酪的痕迹被他如数勾进口中。

　　

　　这就算吃过晚餐了吧？毕竟上司要他吃过晚餐再去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可不希望你喝香槟的时候只想到廉价的吐司切片。”

　　

　　Tony原话是这样说的。

　　廉价？是这样吗？对于Peter来说，整个曼哈顿连空气都不是廉价的。干涩的白面包，淡到尝不出滋味的红茶，商店里永远供应的冒牌法式香肠，仅仅是这些，就掏空了自己可怜的钞票。

　　但对离开华尔街，他依然没有一丝悔意。毕竟当时他接到的可是参议员的电话。

　　沉寂的办公室中，他双手握着听筒，听见对面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，缓慢而清晰地告诉他：“Mr. Parker，我在会议上见过你，你的资质不适合华尔街，我现在正准备离开国会，开展自己的事业，我需要伙伴，如果你感兴趣，请按照这个号码回拨……”

　　“等等，”年轻人将手中要签字的合同扔在了桌面上，“先生，我很感兴趣，请问我该去哪里找到你？”

　　面对这种局面，听筒另一边沉默了一秒钟，随后传来一阵愉快的低笑，“好孩子，我去找你。”

　　华尔街的工作可从不廉价，如果早知道曼哈顿的物价、以及新工作到了第三个月还没有一笔工资，甚至没有一份合同，他还会义无反顾地打点行李坐进Tony Stark的车座？

　　上帝，他还是会。

　　一份工作对于年轻人的诱惑有千百种，唯有当你从小敬仰的领袖给你打来电话，你只能随他一起，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。

　　天色在正上方晕染开了迷人的深蓝色。

　　剧院门口拥满了中年人，还有几个口中叼着糖果的孩子，从大人们膝间钻来钻去，几个青年坐在路边，叼着简陋的卷烟，含混不清地说出下流粗鄙的话语。Peter在他们中间挤过去，用手紧紧护住胸前的别针和领带。他甚至希望有什么办法把全身都覆盖起来，因为他正穿着自己质量最好的西装。

　　离开最繁华的街巷，他转到约克大街上，继续沿着人行道寻找Mr. Stark留给他的地址。

　　我看起来怎么样？

　　他在橱窗前站定，仔细打量自己。

　　偏黑色的西装裁剪并不算极佳，但是正好符合男孩瘦削却有力的身形，领带不是平素常见的宽版，只是藏蓝色的，细而窄，反倒让这身不起眼的装束显出令人赞叹的视觉印象。

　　他甚至穿了踢踏舞的皮鞋，因为只有这双旧鞋还能擦出亮光来。

　　这让他走路时听起来就像上好发条的钟表。

　　到了所谓的第二大街32区西面，他抬起头，一栋一栋数过去，终于到了12号。

　　空无一人。

　　是个小酒吧。门上挂了一把精巧的锁头，虽然有些生锈，但依然本分地完成着它的任务——把想进去的人锁在外面，顺便抹杀他所有的希望。或者说幻想。

　　Holy shit，Peter叹了口气，坐在门口的石阶上，左手解开束缚人的袖扣。他本想把领带也扯下来，两指抬到颈间，又落了下去。

　　几盏路灯缓缓亮了，给独身的男孩投下嘲讽的追光。

　　不去理会这种身心的刺激，他一个人站起来，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，假装自己环拥着一个甜心，跳起了双人舞。

　　旋转，挪步，喉咙里低声哼着歌。简直让人不忍心打扰他。Tony站在他十米以外的地方，半眯起眼睛，好能清晰地追踪他的身影。Tony Stark也没带舞伴。

　　他的舞伴正在街灯的迷蒙中一个人跳舞，像孤独的哈姆雷特。

　　走上前去，Tony慢慢观察男孩的动作和节奏，在他转体的时候猝不及防握住他柔韧的腰身，进入到他的表演当中，迅速夺过主导权，引导Peter的脚步，甚至抢夺了他呼吸的节奏。

　　“Mr. Stark？”Peter没有睁开眼，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，灰褐色的睫毛在不同角度的光线下极具纽约风情。Tony低下头凑在他耳侧，“你怎么不生气呢，好孩子，我迟到了。”

　　Peter睁开了眼，别过头去。

　　“我以为我找错了地方。”

　　“你没有，你知道是我失约了，你在等我，”Tony的确在百忙之中焦头烂额，今天晚上为了Peter取消的会议意味着在这个经济低迷的时候，他又损失掉几十万美元，“我骗了你，Peter，根本没有什么大规模舞会，只是我们两个人，你的入场券是我用打字机敲出来的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，我当时……就在你办公室外面，我看见了。”

　　“但是你来了。”“您也是。”

　　Tony在赶来时的奔跑加速了他的呼吸，也让他的嘴唇格外干涩。而眼前的职员看起来格外像一杯香槟。最昂贵的着色香槟酒。

　　“为了让Mr. Parker与我单独相处，我可是费劲了心思，甚至为了多看到你的名字几遍，我需要让整个公司的人都带上这个名牌。你知道我为这个接了多少投诉电话吗？”

　　“说不定我也该打一个。”Peter抬起头，看见男人灰色的西装下酒红的领带，因为晚风中赶路而被略微吹乱的棕色短发，以及深邃到过分的双目，好像盛装了布鲁克林桥上桥下所有水痕和星光。那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，似乎要把曼哈顿的心跳都渡进Peter额头里。

　　“我三个月没给你发工资，你都不肯来我这里找我一趟。可是你又这么顺从……Peter，我会怀疑这是不是仅仅出于对于上级的尊重。”

　　“Oh，”Peter笑起来，在Tony眼中仿佛一个电影镜头，“先生，事情往往不是它看起来那样，就像股市，或者一笔投资，您了解的。”

　　Tony握住男孩的手，向前跨了一步。“而投资者要做的，是抓住商机，不是吗？”

　　一个吻落下来，先是在鼻尖用犬齿留下不明显的划痕，之后移动到唇角，舌尖勾进单薄的上唇，慢慢包裹住还留着奶酪香气的口腔。Peter闭上眼，任由一切发生。

　　因为总要发生。

　　曼哈顿的夜晚由霓虹的绝色构成。

　　“这笔投资，对你来说怎么样，Peter？”男人将他揽到身边，逼迫他结束了舞蹈，只剩下贴合的温度。

　　“我还不清楚。”Peter摘下胸口的别针，将镂刻着自己姓名的标志放在Tony手心。

　　Tony虔诚地吻在那枚胸针上。

　　“I swear you chose the right one.”

　　The perfect one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