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铁虫】Breathe /呼吸之下 -1
“你爱我,而我是你见过最有失完美的灵魂。”
“Peter?”钥匙接触锁孔发出令人烦躁的碰撞与杂音,推开门,蓄须的男人走进来,随手带上了这所高级独栋住宅的防盗门。他径直向洗手间走去,连灯也没打开,在一片黑暗中浑浑噩噩摸索着剃须泡,顺便皱眉搜索与自己同住的男孩。
真稀罕。他居然没在浴缸里。虽然说那也不是个绝佳的休憩地点,但是Peter就是喜欢。
“Peter!”收拾好之后洗了个脸,男人放下毛巾,走到楼梯口,仰头看着上面。暗红色的地毯踩上去像是灼热的草地。他顺着楼梯来到二楼,看着男孩藏蓝色的房间木门,右手放在剥漆的门把手上,无声地吸进一口气,又吐出来。
推了一下,果然和往常一样,Peter在屋里放了椅子抵在门上。
于是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不小的刮蹭声。
床上被子堆叠在一起,深蓝色的风格让整个屋子看起来阴冷无比。翕动的羽绒被像是雏鸟的巢穴,慢慢起伏着。男人走上前去掀起一角,忽然被子下面的人挣扎哭闹起来,发出被梦魇纠缠的泣音。没什么好惊讶的。男人偏过头,随后整个身子压下去,压在Peter身上。
于是孩子渐渐安静下来。
“是我,Peter,”男人小声贴近他耳边,“是我。”
“Tony?”Peter试探着询问,“Mr. Stark?”放开对他的束缚,Tony站直身子点了点头,打开床边的壁灯,暗黄色的灯光倾泻出来。拿起一旁的水杯递给Peter,他看了一眼窗外,“你测体温了吗?”
狡黠地露齿一笑,Peter摇摇头,整个上半身赤裸着从被子里钻出来,露出异常白皙的肩胛,单薄而坚硬的骨骼支撑着少年一度未成形的轮廓,而现在它开始展露不曾有过的魅力。“你来测。”他说,目光移到抽屉上又飘然转回来。
犹豫了一下,Tony从抽屉里取出体温计,坐在床沿。
房间很凉。
“今天他们和你说了哪些没用的消息?”勉强喝了一口水,Peter随意问着,手指无意识地勾住床单边缘。
“前总统死了。”男人的语气是百分之百的波澜不惊,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悲伤。
“那果然和你没什么关系。”“是没有。”
正在喝水的男孩忽然笑起来,毫无征兆,杯中液面翻滚两下,溢出水杯,透明的凉意溅在蜜色的侧脸。Tony伸出手在他嘴角擦拭起来。
Peter借机用小猫一样发烫的舌尖勾住男人粗糙的食指,追随咸涩的味道向前探头,门齿叼住半圆的指甲边缘。
“Peter,”Tony的手收了回来,“你还在发烧。”
不痛不痒的语句轻飘飘落下来,男孩猛一哆嗦,才发觉自己早已经脱了睡衣。左手伸进被子里,黏腻的触感让他嘴角一动,迅速抽手出来,抓过白色棉质睡衣套在身上,滑进被子里,只露出鼻尖和额头,闭塞沙哑的声音渗出嘴唇:“对不起,先生。”
体温计被压在舌下。
“别想故意气我,Peter,”指尖从男孩额角磨蹭下来,男人带了笑音,“我们是不是已经谈过了?”
“是的,”咬着被角,Peter口中的津液濡湿了棉布,晕染开深黑的水渍。
“所以你听懂了吗?”
“是的,我记住了。”
“你真的不想回去吗?至少那里白天有人陪你。“
Tony站起来。
“我不想,”Peter抬起头,直看进Tony棕褐色的眼睛,“Mr. Stark,我不想。”
“好。”
Tony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。很头疼,又有点欣慰。
Tony给了Peter十分钟时间准备,自己提前去楼下收拾。打开一份三明治递到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小的男孩手中,他自己将一份盒装方便意面丢进微波炉,毫无感情的机器运作声响让Peter接过晚餐的手迟疑了几秒钟,最终还是拿过来咬了一口。
“还不准备交几个朋友?你来这里也很久了。”胡乱翻阅当天报纸的财经新闻,Tony心里知道,这句话出口,立刻就会得到与平时相同的答案。
Peter盯着他,蛋黄还挂在上唇,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常有的生气,“……也可以。”
这是一个让两个人都愣住的回答。
“我不是听错了吧。”一时间男人的表情算得上诧异。
“我是说我可以试试。”
“需要我帮你开party吗?”吃了一口面,Tony认真地抬起头询问。
“我要去夜跑。”传达这个消息的同时,男人明白他的意思是去他的什么倒霉派对吧。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Peter,了解他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话——好在很快Tony又一次抓住了重点。
“你今天还要带着三十七点八摄氏度的体温去夜跑?你希望别人在你头顶煎培根吗?”
“随便,如果他们真带了培根上街的话。”
好的,Tony得到了明确的答案,Peter今晚一定要上街不可了。
每次Peter出去夜跑的时候,Tony都由衷庆幸自己买的不是纽约市中心的房子,尽管他不怀疑自己能够轻松在第五大道买上十套。相对于中城,这里有更宽阔的街道,更友善的居民,更良好的环境,这些都对抚养青少年有益,如果不用开车一个小时去上班就更完美了。
或者说自己的助理没有因为那些谣传而辞职的话。
顺着门前的街,他们路过了一家书店,三家便利店,两家快餐馆,还有一所学校。那是一所资历很好的高级中学,Tony已经亲自去过好几次,校方表示随时欢迎Peter入学,只要他想的话。
只是他还不想。
Tony看着前面坚持运动的男孩,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对于从小自学的孩子来说他无疑算得上天才,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自修到大学课程,他满可以直接参加考试在今年就进入大学二年级,但他并不想。
Tony也不想,毕竟让他上学的目的更多是希望他和同龄人交流相处,在这方面他似乎天生障碍。
他时常不知道如何给出Peter一个正确的评价。
敏感,多疑,冲动暴躁,古怪并且格格不入,却展现给他一种旁人不曾见的狡猾与率真,以及有所图谋的甜蜜。
他是一具残缺到接近完美的人格。
Tony Stark的生活独一无二,他的养子从不叫他父亲,而他也只不过是对方的法定监护人而已。
是的,仅此而已。
他说不上自己是否后悔这个选择,毕竟他曾经拥有千万个选择。
水瓶里装了淡黄色的蜂蜜水,男人紧紧跟住Peter的脚步。由于虚弱,只跑了半个小时男孩就出现了低血糖的征兆。
半湿的T恤贴在胸口,摇摇晃晃的步伐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。“Hey,Peter,”Tony压低声音提醒他,“三十分钟了。”“我知道。”缓慢气喘着的回应拒绝了建议。
Tony深知自己此时看起来多像一个不负责任的监护人,但是阻止Peter的可能性永远是零。
在他虚脱摔倒的前一秒,Tony抱起了汗涔涔的男孩,“别说话,”将他横放在长椅上扶住,男人用牙齿撬开瓶口,递到他嘴边,“喝。”
手背搭在惨白的额头上,Peter探头却用不上力气坐好,于是Tony用手掌略微托起他的背脊。温热和力道渗透衣衫直接抵达皮肤上的毛孔,Peter心中一阵酥麻,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。凉风穿透薄汗,让寒冷的感觉愈发强烈。
“怎么了?”手中的皮肤泛起战栗的时候,Tony已经了解接下来的每一步,但是他依然要问。他想让Peter亲自说出口,却想不出原因。
“冷,”男孩涣散的目光落在一旁,强撑着坐起来靠在男人衬衫上,“背我回去好吗Mr. Stark?”
夜晚的确凉。属于十几岁年轻人独有的气味在汗湿的衬托下更加迷人。潮湿的Peter身上弥漫开沐浴乳和洗发露的香味,混杂着咸而甘甜的格调,一层一层包裹了男人,像酒精占据大脑。他的步子逐渐慢下来,慢成蹒跚的速度。
他几乎怀疑自己忘了怎么走路。
几公里的路程耗费了极长时间。
如同抖掉一个带刺的包袱,刚踏进家门Peter就被男人扔在沙发上。“洗澡吧,洗一洗赶快睡觉,太晚了。”
留下这句话,Tony一个人走进房间关上了门。
Peter坐在沙发上,继而躺下来,闭眼像一只离水的鱼一样半张开嘴,因为发热被舔得发亮的淡红色嘴唇过滤着超出正常温度的气息。他很想哭,不是一个人安静地哭,而是站起来把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都砸碎,将自己埋在里面,哭喊出声音来。
拖着愈发沉重的身子,他走进洗手间,反锁了门,打开淋浴喷头,在温水中慢慢脱下衣服,扔在浴缸里,踩上去,之后躺在上面。少年的胯部很窄,一层单薄的肌肉与之正相符合。瓷白色的皮肤因为少见阳光泛着独特的光泽。
水流不断注入浴缸,也洒在他额头上。
沐浴露从指缝溢出来,Peter右手伸入水中,左手如同溺水紧紧攀附着边沿的扶手。鼻息不停加快加重。
“Oh shit...”
男孩的眉毛逐渐拧成了一团,咬紧下唇的牙齿轻轻颤抖了一下。滑腻的触感不停蔓延,在找到一个特定位置之后流连在同一个地方。
口中吐出的破碎音节像是告饶。
左手指节不断收紧,他头脑开始变得晕眩空白,温水浸润了内外每一寸肌肤,除了尚且得不到释放的部位,一切都柔软过分。睫毛无法控制地震颤起来,眼眶边被水光附着。
最奇妙的瞬间,口中所有冥迷污秽的辞藻都变成了一个名字。
“Tony……”随着一声克制的哑叫,夜晚达到极乐。
他眼前视线有一阵无法解释的模糊,像是羽毛滑落下来遮住光源,只剩下闪烁的影子。
沐浴之后的男孩更加虚弱,裹紧浴巾回到房间,只留下阀门的声响。
Tony听见这声响,闭上眼睛翻了个身。
窗外依然有车辆行驶而过的轰鸣。由于神经衰弱,这种细碎的声音在他耳中仿佛被放大近百倍。
恍然间他感觉枕头下有异物抵在了太阳穴。
是一本书。
他枕头下怎么会有书?
翻开枕头,他看见暗黄色的封面。
好男孩,是洛丽塔。
“Fuck.”
随手将书扔在地板上,Tony拉开抽屉翻出四片安眠药。“去他妈的医嘱,”看着那张无病呻吟的用药说明书,他甚至连水也不需要,直接将苦涩的药片含在口中。
“I AM SICK."
二楼的次卧中,Peter扣上了马克笔的笔帽。油性笔味道刺鼻,他却喜欢得很。
栽倒在床上,他将体温计塞进抽屉,没有起身去吃退烧片。
于是一切安静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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